HClO3

写得不够好,但会很努力。

朝闻道,夕可死矣(8)

甜文。

遭到校园霸凌的自闭宅男玉X温柔老师露

放假啦,我又回来更新啦。


这个世界上少有恶俗的故事。

 

在政治平和的年代,社会长期处于发展前进的主旋律下,权财名利不断累积,正如马太效应,逐渐产生阶级的垄断和固化。

 

有那么些人,从小便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。他们生来就继承了父辈丰厚的家产和母亲姣好的容貌,资本堆积带来更好的教育资源,和谐的家庭生活形成饱满的独立人格。

 

在学生时代,他们名列前茅,才华横溢,在职场生活,他们工作体面,收入颇丰,如果仅仅是事业上的成就便也罢了,偏偏还长袖善舞,社交广泛,似乎生来便是聚光灯下的赢家,不知挫折绝望为何物,干什么都轻松写意。

 

这便是邝露的人生。


从降临人世起,便位于大多数人奋斗的终点线上,只需要随手添上两笔,便是一份超分的答卷。

 

一个人,永远活在阳光下,便常常看不到影子的存在。

 

即使看到了,又如何呢?

 

那些为了生存,在泥沼中奋力挥舞地手臂,对于他们而言,不过是一场笨拙夸张的喜剧表演。所谓的怜悯,在同理心的缺失下,无法产生换位思考的共同基础,就像光与影无法交融,阳光下的人无法理解在挫折中自我怀疑和放弃的人。

 

如果摔倒了,那么爬起来不就好了,为什么会有人爬不起来呢?

 

与其他人不同的是,邝露没有先入为主地给她无法理解的群体,贴上“不努力”的标签,并一直沿着自身的思维定势,将不符合于主观生活经验的客观分歧合理化。


消极应对班内事物,缺乏集体荣誉感,与同学无法融洽相处,人际关系极差,上课时常常走神,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,没有一门课的分数在班级水平的基准线上,却也没有差到需要叫家长的程度......

 

傍晚,邝露阅读着上一位班主任的工作日志,在每个学生的介绍旁附上自己的感想,然后皱着眉,圈出了润玉的名字。

 

显然,这是一个浑身写满孤僻和平庸的问题学生,在没有惹事的前提下,只需要选择无视就可以了。

 

邝露疲惫地靠在椅子上,摘下眼镜,捏了捏酸软的山跟。

 

可是这种无视和放弃有什么区别吗?

 

她微仰着头,望着办公桌前的墙壁发呆。

 

一个自我放弃的学生只有极小的概率能够成功。假如说老师的责任是培养尽可能多优秀的学生,在时间和精力有限的情况下,忽视一个资质平庸的学生,将更多的关注倾向于大多数上升空间大的学生,似乎是符合效益与职责的计划。

 

邝露手中的笔一下一下,轻轻地敲打着日志页面。

 

生活不是校园漫,脱下了育人成才的光鲜衣装,教师其实也不过是一份普通的工作,所谓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也仅仅是个普通人而已。逐年累月,面对繁多的工作对象,年复一年重复着关于励志话题的煽情,作出虚假的鼓励,随时保持一副自信满满积极向上的正面形象,也会感到疲倦和厌烦。

 

奇迹总是稀少的,即使出现,也往往是因为学生自己。作为外因,一个教师所能达成的改变其实少得可怜,劳心费力地去补差,往往吃力不讨好,成效见微,还不如拔尖来得有效。

 

邝露抿着唇,犹豫了一下,仍是在润玉的名字旁边打了一个问号。

 

整体上的受益无法抵消对个人权益的侵害,作用对象不同,如何能比处一个优劣呢?打着整体主义的幌子,为自身的懈怠找借口,将对整体的高付出和期待建立在个人的牺牲上,几笔间草草决定一个人的人生,哪怕她的作用仅仅是一根落在其肩膀上,看似无足轻重的稻草,她依然......做不到。

 

邝露叹了口气,收拾了一下东西,拿起包回家,路过楼下的一排自习室,却意外听到吵闹声。

 

怎么回事?

 

她抬手看了下表。

 

距离放学已经过一个多小时了,如果要自习的话,应该不会发出那么大声响吧,这些教室隔音效果不好,万一影响到其他人怎么办?

 

她微微皱了下眉,往那间发出吵闹声的教室走去,等到她走近的时候,声音已经停了。

 

窗户锁着,窗帘被拉上了,她无法直接从外面看见里面的情景,她又试图拧开教室的后门,也是锁着的。

 

自习要锁什么门啊?

 

她疑惑地望着门。纯粹处于好奇心,她清了清嗓子,敲门,说:“里面的人开下门,别的教室都满了,就剩下这间了,别几个人就占一教室,不让其他人学习。”

 

“搞什么飞机啊?”屋内响起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。

 

门打开了,“咣当”一下被甩在墙上。

 

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出现在她面前,他长着一张她很熟悉的脸。

 

——是她班里的体育委员,成绩不错,班里活动也比较积极。

 

“老......老师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少年眼中虽然闪过惊讶,却很快便换成一抹自然的笑容,虽然这抹笑容,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僵硬。

 

“里面怎么回事,那么吵,教室的门也锁上了,”她故作冷淡地说,“解释一下。”

 

“那个......我们刚刚在讨论题目呢,所以有些吵,”少年停顿了一下,解释道,“其他人进进出出的,总是不带门,风吹进来有点冷,我就把门锁上了。”

 

“是吗?”邝露露出一个将信将疑的微笑,就像垂钓者看到游鱼试图咬住她钓竿上的诱饵。凭借她的教学经验,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学生在对她撒谎。

 

然后趁着少年放松下来,她推开了一直挡在门前的他。

 

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站在那里,她扫了一眼,有她班上,也有不是的。

 

然后她的目光停在一个人身上。

 

他跟他们站在一起,冷漠而疏离,哪怕是站在人群中,却依然显得孤零零的。

 

格格不入。他站在那里,消瘦而单薄,白色的校服衬衫上沾着几个黑色的鞋印。

 

“这就是你们讨论问题的方式?”邝露平淡地看着他们,明明是温柔的语气却透着一股冷意。

 

“老师,我们只是在开玩笑,”一个披发的女生脸上堆起讨好的笑,转头望着那个单薄的少年,询问道,“是吧,润玉?”

 

润玉微低着头,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。

 

他沉默了片刻,吐出一个没有情绪的“是”。

 

邝露眯了眯眼,指着润玉衬衫上的鞋印说,“你们把这个当作玩笑?”

 

“意外,老师这是意外嘛。”一个面容阳光的少年露出和煦的笑,摊开双手的姿态一派凛然。

 

于是另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,也开口附和:“老师,你看......”

 

邝露一言不发,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,平静地神情却好似一把软剑,锋芒暗藏。

 

霎时,原本心情躁动的少男少女们不约而同地又安静了下来。

 

“道歉。”

 

沉默了片刻,邝露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。

 

气氛突然凝结,降至冰点。他们面面相觑,似乎在犹豫着什么,又好像失去控制的木偶,不知所措。

 

直到那个面容阳光的少年站了出来。

 

“抱歉啊,润玉同学,”他笑地清风细雨,“大家同学一场,都不是有意的,希望你能够原谅我们。”

 

于是发条再次被转好,剩余的少男少女们沿着先行者的轨迹,按部就班地道歉。

 

润玉依然低着头,被动地接受着歉意,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,就好像周遭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,他仅仅是这间自习室里的一座雕塑。

 

邝露双臂交叉环于胸前,靠在讲台上,听着他们还算真诚的致歉,从进教室起就一直紧蹙逐渐松散开来。

 

她挥挥手,放他们离开。

 

心底虽然仍有一丝莫名的不悦,却也知道不论从证据,还是从结果来看,只要没有实质性的重大伤残,这都是一场不值得被重视的校园闹剧。年龄的优势一定程度上使他们能够为所欲为,只要不超出法律判定的边界,在外界看来这都只是小孩子间没有恶意的玩笑。

 

明明知道这是不公平的。

 

肉体上的伤害能够被肉眼观测,在经过一段时间后被药物治愈,最终医学会宣告伤口的完结。

 

可心灵上的创伤又由谁来衡量?

 

又有谁能知晓,那些受害者们需要多少时间,才能够将伤痛逐渐淡忘,亦或者永远也无法治愈。哪怕在成年后,只要稍稍提及,原本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噩梦就会重临于世,成为永远也无法消除的疤痕。

 

几句轻飘飘的道歉对于施暴者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做戏,对于受害者来说亦无法弥补其受到的侮辱。

 

可是又能怎样呢?即使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合理的量刑。作为一个老师,除了命令他们暂时低头认错,她亦无法给予这个被伤害的少年更多的宽慰了。

 

“润玉同学,现在你可以告诉我,刚才发生的事的真实经过了吗?”

 

随着施暴者们的离开,教室里此时只剩下她和润玉。

 

“......”

 

少年没有回应,他徜若罔闻地站在那里,就好像是鸵鸟,在遇到危险时将自己的头买进沙子里。

 

“润玉同学......”邝露走进他,将手搭在他的肩上。

 

她微弯着腰,试图看清他额发下的眼睛,“如果你自己不想改变,哪怕是关心你的人有心想要帮你,也依然是无能为力的。”

 

“......”

 

邝露叹了口气,直起背,正要收回搭在润玉肩上的手,润玉却突然抬起了头。邝露这才发现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,宛如夜色般幽深宁静。

 

那双眼睛凝视着邝露,认真而专注,好像世界早已在大火中焚烧殆尽,而她则是满地灰烬中唯一的色彩.

 

“你说关心我的人......”

 

他的话语很慢,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中推出,似乎每一个词都透着迟疑与挣扎。

 

“......也包括你吗?”

 

“当然。”邝露不假思索。

 

“不管怎么样,我都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你的,”她说,“所以......也请你把我当作可以信赖的人,可以吗?”

 

“......”

 

润玉没有立刻回答她。

 

他沉默着望着邝露的眼睛,好似在辨别她话语的真伪,就像是低头吃草的兔子,始终竖着耳朵,似乎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,就会立刻逃走。

 

“嗯。我知道了,”终于,他轻轻地说,然后用稍微大一点地声音,自我确认般的唤她,“邝露老师。”

 

邝露轻抒一口气。

 

现在似乎应该立刻询问出事情的真相,她却不愿意对这个逐渐袒露心扉的少年逼迫太多。

 

她轻柔地摸摸润玉的头,对他说,“今天你也累了,先回去休息一下。明天放学后,我们好好聊一下,好吗?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少年的声音轻而坚定,他点点头,迟疑着弯起唇角,露出一个淡到几乎可以被忽略的微笑,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书包,转身离去。

 

邝露揉了揉太阳穴。虽然她并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,但显然他已经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痛楚太多,否则又怎么会如此小心翼翼,噤若寒蝉。

 

作为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,她拎着包,关掉教室前面的灯,接着又去关后面的,做完这一切,她推开教室的后门,准备离开这个沉重的地方。

 

突然,在黑暗的教室里,她在后门的垃圾桶内看到一丝闪光。

 

她皱了皱眉,往里面看去。

 

垃圾桶里空荡荡的,什么都有没有。

 

只有一只金属制的圆规,孤零零地躺在那里。

 

她一愣,一把拿起垃圾桶里的圆规,跑了出去。

 

她踩着两寸的高跟鞋,一边跑,一边搜寻他的身影,然后在距离自习室不远处,果然发现了他单薄的背影。

 

“润玉!”她叫住了他。

 

少年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,自顾自地朝校门走去。索性他走地并不快,距离放学已经一个多小时了,学校里人也并没有什么人,邝露很快就追上了他。

 

“润玉。”她握住了他的手臂。

 

少年回过头,似乎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苏醒过来,俊秀的脸庞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,漆黑的眼眸中却透露出一丝困惑。

 

“老师?”少年疑惑地望着她。

 

邝露解开他的袖口,快速地卷起他的袖子,白皙的肌肤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割痕。

 

邝露的呼吸一滞,颤抖着卷起他的另外一只袖子。果然,入目又是一片狰狞的疤痕。

 

摸着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,邝露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。

 

突然,她顿了一下。

 

就在这时,润玉唤她,“老师。”

 

他面无表情地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。

 

“你要找的,在这里。”

 

血已经止住了,那些可怖的伤口交织着,在他的胸前形成两个歪歪斜斜的字。

 

杂种。


评论(36)

热度(140)
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